为什么卓别林永不过时？

作者：Steve Massa

译者：Issac

校对：易二三

来源：Criterion

（2019年10月3日）

当查理·卓别林在1925年到1928年期间拍摄《马戏团》时，他的制作公司已经步入正轨了。

在拍摄样片的第一个月里，这位喜剧人遭遇了诸多问题：一场大火摧毁了摄影棚和马戏团的布景，与美国国税局的问题，以及与丽泰·格雷的闹得沸沸扬扬的离婚。这些足够搁置任何电影了。但卓别林在全体员工的帮助下，坚持不懈。

《马戏团》（1928）

在卓别林身边支持他的是怎样一支令人惊讶的团队呢？他早期的电影生涯主要是为了寻求独立和艺术控制。查理先是作为弗雷德·卡诺的巡回杂耍戏院的头牌人物，在英国舞台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，随后于1914年又在马克·森内特的凯斯通电影公司工作，初入好莱坞影坛。

他不得不在凯斯通的旋风中奔跑，并很快找到了自己的方向——甚至开始导演他的第十四部电影短片《遇雨》。但随着他的人气增长，他对制作同样的老派闹剧感到烦恼。

《遇雨》（1912）

1915年，卓别林去到了艾萨内电影公司，1916年，他又来到共同电影公司，并获得了更多的控制权，接近了他所渴望的完全自治权。1917年，他建立了自己的公司。

作为世界上收入最高和最受欢迎的电影明星之一，查理处于一个独特的位置，给了他很多自由。但他仍要为自己的发行商第一国家影业公司制定发行计划。直到1919年，他与玛丽·碧克馥、小道格拉斯·范朋克和D·W·格里菲斯成立了联合艺术家公司，他才最终实现了自己的最终目标。他的电影现在将由他自己的公司处理。没有人给他制定计划，也没有人规定他要拍一定数量的电影。

自此他开始用他自己的钱进行制作，拍摄了《巴黎一妇人》（1923）这样戏剧化的影片，重新拍摄了《淘金记》（1925）的重要部分，又因为灵感时有时无，花了三年时间在《城市之光》（1931）上。

《城市之光》（1931）

他的公司变成了一个王国，他自己成了君主（或者像在《城市之光》中扮演盲女的弗吉尼亚·切瑞尔所说的——独掌大权），他一心一意的目的是让他的艺术视野在电影中表现出来。为此，他需要一群精心挑选的舞台及银幕老手。

卓别林最初是在卡诺戏院接受的喜剧训练。在戏院其他喜剧演员的簇拥下，年轻的查理爬到了最顶端，但他已经习惯了有大量的喜剧演员来配合他。当他第一次来到凯斯通时，他一定在马克·斯旺、切斯特·康克林、埃德加·肯尼迪等一群「流氓专业户」中有了家的感觉。他们来自舞台、马戏团和杂耍剧院，随时准备扮演各种低级的傻瓜、恶棍和骗子。卓别林在凯斯通很好地利用了这些演员，这显然是他自己的艺术飞地的典范。

《城市之光》（1931）

卓别林有他自己的工作方式。他没有剧本——整个故事都在他的脑子里，所以演员们会得到一个场景的想法，或者像杰基·库根回忆的那样，「一个场景的小片段」，然后当镜头转过来时，这些想法就会具体化。有时拍摄几个月后，他脑海里的故事会被搁置，一个新的故事会开始，直到他再次受到最初想法的启发，便重新开始。

大多数无声喜剧都是用这种松散的、即兴的方式拍摄的，但卓别林却把这种方式发挥到了极致——有时一部电影用这样的方式拍了很多年。《马戏团》的情况就是如此，他的团队坚持了两年，以确保电影的完整性。

《马戏团》（1928）

虽然查理没有支付高额工资，但他会照顾他经常合作的演员——在各种停工期间，他有时还会继续发工资。例如，卓别林早期的女主角艾德娜·珀薇安丝，在她不再和卓别林合作的许多年里，仍然会收到电影公司的工钱。喜剧演员切斯特·康克林总结得很好，他说：「和查理签约，保证你能吃上一阵子。」卓别林的这种忠诚来自于他的创作团队。

卓别林和亨利·伯格曼

卓别林的许多固定伙伴都来自《马戏团》这个艰难的项目——其中亨利·伯格曼最引人注目，他是一个很难被忽视的大个子的喜剧老人，他成为了查理在马戏团的助手。胖乎乎的伯格曼出生于旧金山，他小时候曾被带到德国，但后来又回到了美国。

据说，他在拍电影前的职业生涯包括了宏大的歌剧、音乐喜剧，甚至还包括举重。他的身材让他成为了一名性格演员，他成为了一名默剧老手，曾为塞里格、帕瑟和克里斯托喜剧公司工作。

1914年，他成为环球影业的比利·里奇的重要搭档。里奇曾是弗雷德·卡诺的头牌，他是卓别林的模仿者，但两年后伯格曼不再对其「忠诚」，他开始与卓别林正式合作了《当铺》（1916）。

《当铺》（1916）

在接下来的三十年里，伯格曼偶尔为卓别林扮演更重要的角色，如《淘金热》中的汉克·柯蒂斯，但大多数时候，他在同一部电影中以各种各样的胡子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。更重要的是，在1946年这位喜剧演员去世之前，他一直是卓别林的助手、副导演、参谋和密友。

卓别林和约翰·兰德

在扮演多重角色方面，约翰·兰德在《马戏团》至少出现过三次——他扮演了抱着婴儿的父亲，查理正吃着婴儿的热狗，还扮演了操作高空钢索安全装置的马戏团工作人员，以及一个小丑。

实际上，兰德在亚当·福瑞波的巡回马戏团开始了他的职业生涯，是一名杂技小丑，然后在1913年转向杂耍，最后进入电影界。他先是为宏伟、塞里格、L-Ko和卡莱姆这几家公司制作喜剧，之后于1915年在艾萨内开始与卓别林合作。

在卓别林的电影中，他最出色的角色是在当铺中饰演查理的一位四面楚歌的同事，但两人却断断续续地共事了20年——直到1936年的《摩登时代》。在与卓别林合作演出的期间，兰德出现在无声喜剧的各个领域，在有声喜剧时代，他和「三个臭皮匠」合作，并出演了《金发女郎》（1938）等影片，直到1940年去世。

卓别林和斯坦利·J·桑福德

斯坦利·J·桑福德扮演的这个大老板，在他的大部分时间里都在踢查理的裤子。他更广为人知的名字是蒂尼·桑福德，作为哈尔·罗奇轮演剧团的一员，对于喜剧迷来说，他应该是熟悉的，尤其是「劳来与哈代」系列的经典作品，如《从汤到坚果》（1928）、《大买卖》（1929）和《大忙人》（1933）。

在轮演剧团的巡回演出，让他十几岁的时候就拍了电影——最初是像弗朗西斯·福特这样的人的戏剧。可能由于他粗暴的举止，他很快被喜剧吸引，并与每个人合作——莫提·班克斯，乔·洛克，卡特·德黑文，以及福克斯、环球、克里斯蒂和塞里格的喜剧班底。

除了《马戏团》，他还在卓别林的《淘金热》中扮演育空舞厅的酒保，是查理在现代流水线上的朋友「大比尔」。他一直从事摄影工作直到1943年，后来经营了一家建筑公司，并于1961年去世。

艾伦·加西亚

饰演梅尔纳·肯尼迪的父亲、马戏团老板的艾伦·加西亚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，他几乎就是电影中那个捻着小胡子的大反派。加西亚专门为卓别林刻画一些不招人喜欢的角色——在《城市之光》中他是酩酊大醉德百万富翁傲慢的管家，而在《摩登时代》中他则是冷酷无情的工厂老板。

1920年前后，卓别林的哥哥希德·卓别林加入卓别林剧团，拍摄了他主演的电影《国王，王后和小丑》（1921），加西亚也很快就被雇佣为副导演和电影公司的选角主管。他出生在加利福尼亚，父母是墨西哥人，1911年以阿尔·欧内斯特·加西亚的身份进入电影行业，在塞里格公司工作，后来又扩展到卡莱姆、博斯沃思、拉斯基、维塔格拉夫等公司。

甚至在与卓别林的工作人员合拍之后，他仍然在其他影片中扮演一些小角色，当有声片来临时，他在多部影片中担任西班牙口音教练，如《快乐的卡瓦列罗》（1932）和《多拉多罗宾汉》（1936）。虽然在《摩登时代》中，他迫使他的员工工作得越来越快，但在现实生活中，他帮助成立了好莱坞配角和临时演员协会，为他们争取更好的工资和工作条件。直到1938年去世前，他都一直忙于工作。

哈里·克罗克和梅尔纳·肯尼迪

《马戏团》中最后一个经常上镜的演员是哈里·克罗克，他扮演的走钢丝的雷克斯是一个相当贫血的男主角，但他的主要角色是副导演，对卓别林很有信心。作为旧金山一个富裕工业家的后裔，克罗克迷上了电影，并在20世纪20年代中期开始当临时演员。他的家庭关系使他与玛丽恩·戴维斯和威廉·伦道夫·赫斯特有了联系，卓别林就是这样认识他的。

在《城市之光》的长期拍摄中，克罗克被解雇了，但在《凡尔杜先生》（1947）和《舞台春秋》（1952）期间，他又回到查理手下担任宣传总监和业务经理。1928年，他成为赫斯特旗下报纸《洛杉矶检查者》的专栏作家，并一直在那里工作到1951年退休。

《舞台春秋》（1952）

除了克罗克和亨利·伯格曼，还有阿尔夫·里夫斯，他们三位是与卓别林合作时间最长、最重要的三名幕后员工。阿尔夫·里夫斯自1918年起担任卓别林工作室的经理，但他和查理在卡诺公司的时候就认识了，当时他负责他们的北美巡演。正是里夫斯收到了马克·森内特通过电报向卓别林发出的电影邀请，并鼓励他接受。

里夫斯一直和查理在一起工作，直到1946年查理去世。罗兰·「罗利」·托瑟罗是卓别林在《摩登时代》的主要摄影师，然后继续与卡尔·斯特勒斯等年轻的电影摄影师商讨之后的影片。他也处理过卓别林的特效（例如，淘金热中的小木屋和木偶），还是他的电影档案保管员。

《摩登时代》（1936）

从1916年开始与卓别林合作，到1952年卓别林工作室关闭，他在影片的喜剧场景方面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——尤其是查理世界里那些清晰的小巷和破旧的建筑。在发展朴实无华的视觉风格（主要焦点总是在卓别林的表演上）中，托瑟罗是一个关键但经常被忽视的角色，他在1967年去世前对采访者蒂莫西·J·莱昂斯说：

「作为导演，卓别林先生在曝光的事情上没有什么可说的。否则，我会说，『看看这里。』我的想法是，如果他是导演，他就必须知道我在拍什么。当然，在早期，摄影师的作用比现在大得多。拍摄的角度由摄影师决定；或者在拍外景的时候，建筑的最佳角度是什么之类的。」

《摩登时代》（1936）

托瑟罗不仅仅是查理的摄影师，作为其作品序列的保管员，他还保管了我们如今看到的电影的许多版本——特别是第一国家影业的短片《狗的生活》（1918）和《从军记》（1918），其原始底片遭到磨损，导致20世纪40年代的新版本必须从备用镜头以及C系列和D系列的底片中整理出来。20世纪50年代初，卓别林被流放到欧洲，是罗利关闭了工作室，结束了长达数十年的惊人的极端创造力。

《狗的生活》（1918）

美术指导查尔斯·「丹尼」·霍尔完成了这三人的重要合作，他与卓别林在自己的工作室拍摄了第一部电影《狗的生活》。尽管有时没有人相信，霍尔通过《摩登时代》创造了查理世界的物理外观。

《摩登时代》（1936）

卓别林的才华是吸引无数飞蛾的火焰。除了《马戏团》里的合作者之外，这些年来还有许多其他的人，如副导演兼笑料编剧查尔斯·F·瑞思内、A·爱德华·萨瑟兰、蒙塔·贝尔、艾伯特·奥斯汀、卡特·德黑文和哈里·德阿拉。

后来，当查理搬到瑞士，他的活动减少了，主要是重新包装（剪辑和配乐）他的无声电影，他仍然有三个忠实的伙伴：杰瑞·爱泼斯坦（副导演和编剧），埃里克·詹姆斯（音乐合作人）和瑞秋·福特（业务经理）。

《狗的生活》（1918）

在卓别林的全盛时期，与他一起工作可以赚到200美元。寄希于他的天赋能给他们带来一些影响，大多数助理最终都在好莱坞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就。特别是查尔斯·F·维尔勒和A·爱德华·萨瑟兰，他们成为了电影公司长期的喜剧专家，他们执导过所有的大牌喜剧演员，如巴斯特·基顿，W·C·菲尔兹，劳来和哈代，马克思兄弟，巴德·阿伯特和卢·科斯特洛，直到20世纪50年代早期。

达里尔·F·扎努克从查理的短暂的写作团队成员，最终成为20世纪福克斯公司的制片主管。霍尔一直在好莱坞工作到1952年，作为美术指导，他在经典环球恐怖电影的创作中扮演了关键角色，代表作有《德古拉》（1931）、《科学怪人》（1931）、《隐形人》（1933）和《科学怪人的新娘》（1935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