勇闯团播的年轻人：顶着好奇与误解，渴望给自己打一束光

从能容纳十万观众的鸟巢，到不到100平米的直播间，27岁的影子反而觉得自己的舞台变“大”了。

至少这里有一束光是专门打给他的。

去年7月，喜欢跳舞的影子闯进了“团播”（多人才艺直播）行业。镜头拉得足够近，灯光足够炙热，影子和队友默契走位配合，肢体有力地大幅伸展，汗水总能把演出服浸透。

团播间跳舞的影子。受访者供图

他所在的团播间凭借高超的舞蹈实力，在开播第一个月就火出了圈，吸引了30多万名粉丝关注。

“团播”，是指多人在同一直播间进行舞蹈、唱歌等团体表演的演艺直播形式。团播创造了新的就业岗位，更多的年轻人涌入了团播间，他们站在前台，成为主持人、运镜师、灯光师等，也有人隐在幕后，他们是运营、妆造、编舞、服装师等。团播在从业者们的精耕细作下，正朝着专业化、规范化、体系化的方向发展。

这是一个新的时代。主播们不再靠暴露的穿着、浮夸的舞蹈吸引观众的打赏，而是靠实在的才艺和内容，与粉丝互动。

团播逐渐度过草莽期，进入规范发展的2.0时代。

被看见的另一种方式

镜头对准7个妆发齐整、黑西装白衬衣的年轻人，他们刚刚结束一场PK，舞台灯光渐次熄灭。

影子气喘吁吁走下舞台。从开播到结束，出现在镜头前的一直是他和队友一丝不苟的舞蹈和笑容。当队友把控主场时，他就在镜头看不见的地方练舞，在粉丝群回应热烈的应援。

在这之前，他在一家省级歌舞团跳了四年舞，跳遍了国家级舞台。冬奥开幕式、亚运会闭幕式、大型电视晚会……他掰着手指数，最辉煌的时候，在鸟巢面对十万观众起舞，谢幕时的掌声如潮水般涌来。

参加晚会表演的影子（中间）。受访者供图

上千平方米的舞台，他和队友们就站在中央，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模糊。退场的时候，笼罩全场的灯光一灭，没人记得他的名字，没人为他而来。

影子自认，天赋或许无法让他成为最受瞩目的舞蹈家。去年7月，他转身加入团播。本只是想要聚在自己身上的一束光，但满足感超出他的意料，“原来我还能有另一种方式被人看到。

团播间跳舞的影子。受访者供图

加入团播间“喜悦-023M”不到一个月，他的名字就被粉丝们记住了。这个由5到7名主播组成的男团主打歌舞才艺，灯光打在他们身上，脸上是能迎接镜头特写的精细表情管理，他们跳舞、进行才艺PK，上万名观众涌进直播间，影子的一个抬手，一根翘起的头发，都会激起弹幕的热烈反馈。

影子的队友们也多是艺术院校毕业的学生，有丰富的舞台经验。能用专业开辟出新的舞台，影子感到很幸运。

主播七七和影子有相似的履历：她是影子的学妹，也曾加入过省级歌舞团，站上过央视春晚、元宵晚会等大型晚会的舞台，后来两年，她回到家乡湖南当艺考老师。

这是舞蹈生典型的职业选择。剧团演出多为群演，练习数月只能跳同一支舞，而进了培训机构，自己就彻底没了站上舞台的机会。

去年12月，当浙江杭州一家传媒公司邀请她加入主打中国风的团播间时，她果断决定为舞台梦再努力一把，“我想趁年轻还跳得动的时候，站在舞台上。”

团播正在为这样的年轻人提供新的职业路径。

团播间里的打工人

这份工作背后当然也有艰辛。

每个早晨，影子都要留一个小时用来洗漱打扮：从家到公司的路上可能会碰见粉丝，他要做好形象管理。到了公司，就得开始排舞、调整妆发和服饰，准备直播。

影子（左一）和队友们为直播排练。受访者供图

母亲曾经从陕西西安来看他，但两人很难有交流的时间，“我回去的时候她（母亲）已经睡了，她起床比我早一些，我们只有早饭时的半小时能聊天。”肉丸，胡辣汤，????????（读音biáng）面，感情的传递只能靠食物，母亲整日在厨房忙活，尽量给他带来一点家乡的味道。

进了直播间，吸引观众得靠实力。“腿控得这么高这么稳，足以看得出功底有多好。”曾有观众给七七这样留言。她常扮布衣剑客、酷飒女侠，身穿古典服饰，在舞台上单腿站立、劈叉。

在团播间跳舞的七七。受访者供图

台上的自如背后，是持续的不敢松懈，在直播之外，七七通常早上8点就起床练舞，下午下播后，还要继续练功。她希望编排出更多舞蹈，展示在这方属于自己的舞台上。

没有太多舞蹈基础的主播夏夏靠着舞蹈天赋和努力，耕耘着这份新事业。来团播间之前，她是一家电视台的出镜实习记者。

“我们其实也是镜头前的普通人而已，只不过把自己一技之长展现给了大家。”影子说。

与互联网上那些与团播有关的财富神话不同，这些入行不久的年轻人们并没什么超出想象的丰厚报酬，粉丝更多是为他们的表演买单。

对影子来说，虽然收入比从前有了提高，但像这个领域的大多数主播一样，依旧要一边努力，一边等待一个更加出圈的可能。

为他人带来温暖

一场精美的团播，靠的也不只是主播。

每次直播结束，灯光一灭，幕后的人就从暗影中浮现了：运营、运镜摄像、灯光师、舞蹈老师等等，能有十多个人。

影子能感受到同事们的付出与热爱。为了最佳表演效果，团队有时候深夜还在工作群里沟通。做舞蹈设计的工作人员会对着流行的舞步兴奋地叫：“为什么我们不能做呢？”

随着越来越多专业人士的涌入，团播也朝着规范化、精品化方向发展。团播间里能看到包括国风舞蹈、Hip Hop、二次元等舞台级水准的表演；组织分工也高度复杂化，台前需要5-7名主播协作，包括主持人、运镜师、灯光师、运营等在内的幕后工作人员规模约为主播的1.5倍；制作规格更是向专业电视制作看齐，大量团播投入了媲美大型音综甚至春晚的灯光、音响、摄录设备。

七七因此改变了此前对团播的印象。早在面试时，公司就用PPT向她详细介绍了未来的规划，还告诉她，公司不准备将露肚皮、超短裙等“擦边”内容作为团播的卖点，这打消了她的顾虑。